(5-3)
东海觉得自己有点像疯子。
对於刚才催眠的一幕幕,他都记的一清二楚,心里彷佛被人狠狠地揉捏了一样,却仍对自己就是欧席安那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。
他突然想到催眠中所看到的『塞勒』,好像对他有些未完的话,而他脑袋里的画面仍不断快跑著,他强制让这种扰人的梦境干扰著他,因为他脑袋真的快爆掉了。
看著日记,心情却没有好一点,手中的日记正翻在标著「1997.10.15」的页面。
我生日。东海心里默默地念著。
他以为他看到他生日这一天他会开心许多,他知道,赫在是多麼喜欢逗他笑,尤其是他生日这天,总会给他个意外惊喜。
所以他以为在日记里也是一样的,他天真的以为。
不知不觉,东海抬头看眼前的建筑物,竟然走到亚耳镇上的圣母院来了。
圣母主教堂威严的竖立著,不比巴黎圣母院的雄伟,却多了普罗旺斯的温柔敦厚。
今天游客比较少,加上圣母主教堂比较少游客观光,这里的人寥寥可数。
大门紧锁著,今天似乎不开放观光。但,这对东海一点用处也没有,这座圣母院,在国中时自己已经熟到摸透了。
他三两下就走进圣母院,绕过一个一个回廊,来到了大厅。
大厅的祭坛前,有一个人站在那里,他手插进口袋里,看起来一派轻松,听到东海的脚步声后,转头看向东海。
「你好慢。」赫在傻兮兮的笑著,露出粉红色的牙肉。
东海没说话,眼里漾著异样的眼光看著赫在,他缓缓走过来,站在赫在旁边,看著圣母像。
有那麼一会儿,东海彷佛又可以窥探到前世的画面---
他缓缓走到树旁,森林里的鸟儿之吱喳著,蝴蝶翩翩起舞,飞绕在这棵青葱翠绿的大树。
他将一条绳子抛向大树,绕过一根坚固的枝枒后,他将它用力打个节。
然后,他凝视了一眼在一旁的湖。
湖面上粼粼的水光,晶亮的让他想起,曾经有个人的眼睛也映照在这湖面上,多麼好看啊。
他踩上一块巨大的木头,将头套进绳里,最后,又看了一眼天空。
「下辈子…我再也不要爱了……我再也不要成为女人…」
说罢,他用力踢开木头。
我再也不要爱了----
东海闭上双眼,又睁开。他突然有点懒的跟旁边的人说话,也不想解释自己去了哪里。
「唉,干麻一直不讲话?」
「干你屁事。」
「唉唉唉…」赫在忍不住用手肘推着东海。
「我问你…」东海退后了一步,然后直视着赫在。
「问什么?」赫在的脸沉了下来,严肃地看着东海。
「为什么日记只写到十月十五号那一天?」
赫在沉默,他看了一眼东海手上的日记,又看向东海。
「我刚刚在这里忏悔---」
「我问在问你为什么日记不写下去了---」
「因为曾经我在这里伤害我最在乎的人---」
「李赫在---」
「东海,对不起----」
东海霎那间停止说话,只是带着复杂的神色看着赫在,然后低下头。
「为什么我们可以这么不诚实…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……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?」东海仍低着头,肩膀微微颤抖。
曾经,我们是最好的朋友。
曾经,我们为青春疯狂着。
曾经,我们认为彼此都很勇敢。
曾经,曾经……
「就是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,我才写了这本日记,你知道我最讨厌写日记了,你知道吗,我其实很烦,你知道写日记多麻烦?尤其是冬天,手都快结冰了怎么写?就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才写的,你知不知道!?」赫在一口气讲完一整段话,声音在圣母院回荡着。
「觉得烦…那你写个屁。」东海用衣袖擦擦脸颊。
「所以后来我就不写了啊!」赫在吼道。
「那为什么偏偏停在我生日这天!?为什么要把这本日记寄给我!?你以为我好到哪里去,没有你没有这本日记,你知道我他妈的会活的更好吗!!」
「你知道这本日记不是我寄的。」赫在淡淡地回到。
东海无语。
「东海啊…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吵架?」过了一会儿,赫在开口道。
「哪有总是。」
「本来就是…而且你也很爱打我…你都不知道其实我力气比你大…」赫在又变回往常让着东海的样子,他对东海漏出微笑,看起来却很勉强。
「然后勒?所以你要说你一直在让我吗?」东海还是不愿看着赫在。
「这本来就是事实啊。」
「我也只真的打过你一次好不好..」
「哪一次?」
「………」
突然背对的身体被扳过来,一转过身去就迎视到赫在的双眼----
他忍不住把这双眼睛迭上那双有神的灰色眼珠,那眼神是那样直接、那样毫无预警的直视着他,不管是在前世还是今生,这双眼睛总是看进他心里,让他觉的自己在他眼前变的赤裸裸的,无法伪装。
霎时,他感到有点晕眩,甚至,有点想大叫、打人的冲动。
「哪一次?」
那一天,如果我们勇敢一点,那该有多好…
时间回到1996年圣诞节前一个月,下课声悠悠响起,东海一个人走到路上,边回头张望,看起来有点不高兴。
走到小巷里时,身体突然被人扳了过去,一转过去,就是一双带着笑意的单眼皮眼睛看着他。
「吼…李赫在你白痴喔,吓死我了……」东海没好气的瞪赫在一眼。
「是你走路在发呆吧,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…」赫在反驳道,他搭着东海的肩,另一只手将外套甩在背后拿着,和东海继续往前走。
「放学怎么先跑了?不等我喔?」东海低着头,看着脚踢着小石子。
「这就是我要讲的…」赫在神秘兮兮地笑着,然后走到东海前面,一脸一副中了两百万的样子,笑的合不拢嘴「我刚去找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学妹,她肯跟我约会了!」
「噢…是喔…」东海笑的有点勉强,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。
「唉,身为我的好兄弟干麻不替我高兴一下啊,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她点头的…」
「喔…那很好啊,嗯,真的太棒了。」东海又抬起头看着赫在,手插在口袋,说着认同的话,语调却听不出任何开心的语气,只是身旁的赫在倒是笑的很开心,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东海微妙的心情变化。
「唉唉…」
「我叫『李东海』,不叫『唉』。」东海走路越来越快,甩开赫在搭在肩上的手臂,冷冷地丢给赫在这一句话。
「好好好…你是今天考试考坏了吗?怎么这么容易被激到…唉…不是..对不起,是『东海』,要不是你之前教我,我可能真的一辈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还是你懂女孩子…呀,东海,这是我的初恋耶,我一定要…」
「那你想过我在想什么吗?」东海突打断赫在的话,停下脚步。
「你在想什么..我哪知道,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。」赫在看着东海,不太懂东海今天的情绪化是怎么了。
「我没在想什么啦。」东海又快步向前走,搞的身后的赫在一头雾水。
「是你跟我说那个学妹人很好,我才追她的耶,而且…」赫在从后追上东海的脚步,有点喘「是你还跟我打赌,说我绝对交不到女朋友,现在我交到了。」赫在得意洋洋地说着,挡住东海的去路。
「又怎样?」东海不满地道,看起来有点不耐烦。
「那你就要听我一件事,这是之前说好的。」
东海不耐地翻翻白眼,似乎有些看不贯赫在得意的样子。
「你想要我做什么。」
「下礼拜,学妹要跟我去看电影,你陪我去。」
「靠,你约会关我什么事啊?我去当电灯泡干麻!」东海简直快疯了,气急败坏地推开赫在,继续往前走,赫在却不死心的追上,再次挡住东海的去路。
「李东海说话不算话。」
「对啦,都你在说,我说不去就不去。」
「赖皮鬼,该不会嫉妒我有女朋友了吧…」赫在没有追上,只是在身后碎碎念着。
「鬼才会嫉妒你!」东海突然转过来,大步走向赫在「好啊,去就去啊,谁要嫉妒你,哼,交往有什么了不起的,又不是跟她接吻----」讲到这里,东海煞然止住嘴,大大的眼看着赫在,有点急促的眨着眼。
「怎么可能接吻啊,我们才刚交往…怎样,你跟…」赫在突然收起方才意气风发的表情,有点支支吾吾「你跟其它女生接吻过了吗?」
「废…废话!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女生里面很受欢迎….」东海看着墙壁,搔着头,有点手无足措。
「是喔…」赫在的声音闷闷地,没有了刚才拔高兴奋的语气。
有那么一会儿俩人没有讲话,尴尬真实地在两人周遭环绕。
「那…那你喜欢她吗?」赫在打破沉默,认真的表情让东海不知到看哪。
「…接吻不一定要喜欢啊…然后…对啦,我蛮喜欢她的…」东海说的有一句没一句的,手大幅度的晃动着。
「她是谁啊。」
「她喔…她……」东海停了很久,似乎有点搜索枯肠,耳根子红了起来「也是学妹啦,你不认识。」
「喔。」
赫在随意应了一声,转身继续往前走,这次换成他走在前,而东海在后。少了他的吵闹,巷子更显的安静,东海无聊的左顾右盼,还看到某面墙壁上留着自己和赫在顽皮时画上的涂鸦。
「接吻的感觉怎么样?要怎么接吻,你教我。」赫在转过身,突然来这么一句,
东海只是愣在那,似乎被赫在的话吓到了,偏偏赫在的表情很认真,又不像是在开玩笑。
「这怎么教啊…」
「跟我形容就好。」赫在走进,没看见东海有点倒退的身体,又一把搭住东海的肩。「我们是朋友嘛,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啊…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缺乏恋爱,现在好不容易有女朋友了,以后接吻是一定会有的啊,我是男生,当然要我主动,不会我就糗了……」赫在情绪转变的很快,又变回嘻皮笑脸的样子,不断央求着东海。
「这种事自己看着办找感觉啦!」东海似乎受不暸赫在缠着他的脖子,脸颊已泛起大片的红色,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困窘,他推开赫在,头也不回的跑掉。
「李东海你很小气唉!」最后,东海可以听见小巷里回荡着赫在这一句话-----
李赫在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白痴!!!我心疼我男人了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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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隻南法來的鷗
4位粉丝
196楼
「东海啊…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吵架?」过了一会儿,赫在开口道。
「哪有总是。」
「本来就是…而且你也很爱打我…你都不知道其实我力气比你大…」赫在又变回往常让着东海的样子,他对东海漏出微笑,看起来却很勉强。
「然后勒?所以你要说你一直在让我吗?」东海还是不愿看着赫在。
「这本来就是事实啊。」
「我也只真的打过你一次好不好..」
「哪一次?」
「………」
突然背对的身体被扳过来,一转过身去就迎视到赫在的双眼----
他忍不住把这双眼睛迭上那双有神的灰色眼珠,那眼神是那样直接、那样毫无预警的直视着他,不管是在前世还是今生,这双眼睛总是看进他心里,让他觉的自己在他眼前变的赤裸裸的,无法伪装。
霎时,他感到有点晕眩,甚至,有点想大叫、打人的冲动。
「哪一次?」
那一天,如果我们勇敢一点,那该有多好…
时间回到1996年圣诞节前一个月,下课声悠悠响起,东海一个人走到路上,边回头张望,看起来有点不高兴。
走到小巷里时,身体突然被人扳了过去,一转过去,就是一双带着笑意的单眼皮眼睛看着他。
「吼…李赫在你白痴喔,吓死我了……」东海没好气的瞪赫在一眼。
「是你走路在发呆吧,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…」赫在反驳道,他搭着东海的肩,另一只手将外套甩在背后拿着,和东海继续往前走。
「放学怎么先跑了?不等我喔?」东海低着头,看着脚踢着小石子。
「这就是我要讲的…」赫在神秘兮兮地笑着,然后走到东海前面,一脸一副中了两百万的样子,笑的合不拢嘴「我刚去找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学妹,她肯跟我约会了!」
「噢…是喔…」东海笑的有点勉强,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。
「唉,身为我的好兄弟干麻不替我高兴一下啊,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她点头的…」
「喔…那很好啊,嗯,真的太棒了。」东海又抬起头看着赫在,手插在口袋,说着认同的话,语调却听不出任何开心的语气,只是身旁的赫在倒是笑的很开心,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东海微妙的心情变化。
「唉唉…」
「我叫『李东海』,不叫『唉』。」东海走路越来越快,甩开赫在搭在肩上的手臂,冷冷地丢给赫在这一句话。
「好好好…你是今天考试考坏了吗?怎么这么容易被激到…唉…不是..对不起,是『东海』,要不是你之前教我,我可能真的一辈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还是你懂女孩子…呀,东海,这是我的初恋耶,我一定要…」
「那你想过我在想什么吗?」东海突打断赫在的话,停下脚步。
「你在想什么..我哪知道,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。」赫在看着东海,不太懂东海今天的情绪化是怎么了。
「我没在想什么啦。」东海又快步向前走,搞的身后的赫在一头雾水。
「是你跟我说那个学妹人很好,我才追她的耶,而且…」赫在从后追上东海的脚步,有点喘「是你还跟我打赌,说我绝对交不到女朋友,现在我交到了。」赫在得意洋洋地说着,挡住东海的去路。
「又怎样?」东海不满地道,看起来有点不耐烦。
「那你就要听我一件事,这是之前说好的。」
东海不耐地翻翻白眼,似乎有些看不贯赫在得意的样子。
「你想要我做什么。」
「下礼拜,学妹要跟我去看电影,你陪我去。」
「靠,你约会关我什么事啊?我去当电灯泡干麻!」东海简直快疯了,气急败坏地推开赫在,继续往前走,赫在却不死心的追上,再次挡住东海的去路。
「李东海说话不算话。」
「对啦,都你在说,我说不去就不去。」
「赖皮鬼,该不会嫉妒我有女朋友了吧…」赫在没有追上,只是在身后碎碎念着。
「鬼才会嫉妒你!」东海突然转过来,大步走向赫在「好啊,去就去啊,谁要嫉妒你,哼,交往有什么了不起的,又不是跟她接吻----」讲到这里,东海煞然止住嘴,大大的眼看着赫在,有点急促的眨着眼。
「怎么可能接吻啊,我们才刚交往…怎样,你跟…」赫在突然收起方才意气风发的表情,有点支支吾吾「你跟其它女生接吻过了吗?」
「废…废话!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女生里面很受欢迎….」东海看着墙壁,搔着头,有点手无足措。
「是喔…」赫在的声音闷闷地,没有了刚才拔高兴奋的语气。
有那么一会儿俩人没有讲话,尴尬真实地在两人周遭环绕。
「那…那你喜欢她吗?」赫在打破沉默,认真的表情让东海不知到看哪。
「…接吻不一定要喜欢啊…然后…对啦,我蛮喜欢她的…」东海说的有一句没一句的,手大幅度的晃动着。
「她是谁啊。」
「她喔…她……」东海停了很久,似乎有点搜索枯肠,耳根子红了起来「也是学妹啦,你不认识。」
「喔。」
赫在随意应了一声,转身继续往前走,这次换成他走在前,而东海在后。少了他的吵闹,巷子更显的安静,东海无聊的左顾右盼,还看到某面墙壁上留着自己和赫在顽皮时画上的涂鸦。
「接吻的感觉怎么样?要怎么接吻,你教我。」赫在转过身,突然来这么一句,
东海只是愣在那,似乎被赫在的话吓到了,偏偏赫在的表情很认真,又不像是在开玩笑。
「这怎么教啊…」
「跟我形容就好。」赫在走进,没看见东海有点倒退的身体,又一把搭住东海的肩。「我们是朋友嘛,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啊…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缺乏恋爱,现在好不容易有女朋友了,以后接吻是一定会有的啊,我是男生,当然要我主动,不会我就糗了……」赫在情绪转变的很快,又变回嘻皮笑脸的样子,不断央求着东海。
「这种事自己看着办找感觉啦!」东海似乎受不暸赫在缠着他的脖子,脸颊已泛起大片的红色,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困窘,他推开赫在,头也不回的跑掉。
「李东海你很小气唉!」最后,东海可以听见小巷里回荡着赫在这一句话-----
赫在向前,一样的表情,一样的动作,一样的温柔…
他轻轻擦去东海脸颊上酝酿已久而掉下的眼泪,然后手停在东海脸颊上,轻柔地抚着。
「为什么你总是哭…」
「那为什么你总是让我等?」东海声音干哑,眼神几乎和他的泪一样濒临崩溃「我刚刚做了一件很笨的事,我跑去催眠了,还看到我们的前世…不管是不是真的,但我真得真得很难过…你知道吗?」
「…」
「我一直等一直等…等你回来,等你答应要跟我说的话…赫在,我已经等了一辈子,这次能不能不要再等了!?」东海大叫着,声音因为浓浓的鼻音而有点模糊不清,他靠近赫在,用力摇着赫在。
「干麻不讲话?连话都不想讲了吗?生我的气吗?不爽就打我啊!」
东海吼着赫在,但赫在依然无动于衷,像一座雕像一样,只是带着无尽心疼的眼光看着东海。
那样的眼神,却像尖锐的一把刀,反复划着东海的胸口。
「干麻不打我?怕了!?」
「东海…如果那时,我把你抓住,和你大打一架,现在会不会就不同了…如果..」
「什么如果,哪有如果…是你自己说来得及的,混蛋!」东海气的拿起日记,奋力丢向赫在,日记狠狠地砸在赫在脸上,赫在却连「哼」都没哼一声。
「这本破日记还给你!我不要了!」
赫在只是默然地站在那,不发一语,这样的赫在,只让东海感到莫明的恐慌,此时的赫在有种不真实的感觉,彷佛风一吹过,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。
他想抱他,他从未如此渴望过,但眼前的赫在却让他驻足不前,只能大声吼着他,期盼得到他一点点的响应。哪怕是拳头。
「东海,我们真的是朋友吗?」
「…」
「是吗?」
「…」
「如果是,那为什么我们连朋友最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……」
东海的心中默默复诵着赫在的话,他听到赫在一声叹息,却又觉得那声叹息是自己发出的,他开始想起那天,也是在这个圣母院,有他和她。
还有怒不可遏的自己----
「东海、东海…」赫在从后追上,抓住东海的手臂时又被东海狠很甩掉。
「李赫在你少烦我!」东海的声音回荡在圣母院,沉稳敦厚的圣母像带的石膏白的眼睛俯看着眼下这对年轻人。
「你到底想怎样啦!」赫在不由分说的拉住东海,将他扳过身体,死命的抓着。
「什么怎么样!?你放开我啦!」
「你不要每次莫名其妙奇妙发脾气好不好,问你,你也不讲,这样我到底是要怎样啦!」
「我爱发脾气是我的事,干你屁事!」
「李东海,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!是男人就不要扭扭捏捏的!」
「好!现在是你自己要听,你听了别后悔!」东海不再试着甩开赫在抓在手臂的手,手臂有些红红的,是赫在的抓痕。
「说啊!」
「……」东海看着他,张着嘴,可是却发不出声音。
「怎么不说话了!?说啊!」
「我现在心情真的烂!李赫在!你好好去跟你的小女友老相好,干麻来烦我!?你管我做什么!!我李东海就是这个脾气,你干麻又要来招惹我!」
「李东海…」赫在似乎被东海吓到,东海现在竟然在哭。
一向爱面子,要哭也躲在厕所的东海,现在在自己面前哭的一喘一喘的。
「你吻了她…你吻了她…我刚看到了…」东海低下头,喃喃自语,眼泪扑簌簌的留下。
「我…是你教我的,是你说接吻很好…她是我女朋友…我只是想知道接吻的感觉…」赫在结结巴巴地说着,他松开抓住东海的手臂,有点不知所措。
「呀,李东海,你就为了这个生气吗!?」
「对啦!怎么样?我就是为了这个生气…你吻了他..你,你喜欢她…你」东海断断续续的说着,像是想讲什么又讲不出来。
「你..『爱』她。」东海最后勉强吐出这三个字。
「谁说吻她就一定是喜欢她?」
「那你干麻亲她!」
「这是你自己说过的,说什么『接吻不一定要是真的喜欢』…」
「我又没接吻过!」东海哭喊着。
「呀…」赫在叉起腰,一副气恼的样子看着东海。
「那之前是骗我的啰?」
东海没回答,只是推开赫在,正要走又被赫在抓了回来。圣母院内暗暗的,没有任何人,似乎是两人私自闯了进来。
「李东海。」赫在扳着东海的肩膀,孩子气的脸庞因为认真的眼神,让他看起来年龄大了一些。
「我…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些……可是你听着,我真的只是好奇…而且,我也生气…」
「你气什么!」东海的口吻仍然很凶,没好气的吼着。
「因为你说亲过其它女孩子我才会想这样做的!」
东海没说话,只是愣愣地看着赫在,他没在抗拒着赫在,就连当赫在的手已经从肩膀缓缓移到他的脸颊,他也一动也不动。
「其实我问过崔斯了,崔斯告诉我,喜欢一个人才会吻一个人……东海,我以为我喜欢她……可是…什么喜欢?你跟我说什么喜欢?」
「你在跟我讲什么…」东海的鼻音很重,才低下头又被赫在的手捧起来。
「我亲她时,没有崔斯说的那种…心跳的感觉。」
「李赫在你跟我说这个干麻。」
「我不知道什么心跳扑通扑通的感觉…可是我好像知道「喜欢」,一直依赖在一个人身旁的感觉…我知道的…东海…」
「你到底想说什么……」东海抬头看着赫在,睫毛上还沾着泪珠。
「东海…」赫在语言又止,他缓缓提起另一只手,环住东海的腰,他原以为东海会推开他,但东海仅只是颤了一下,然后就让他这样抱着。
「我不是吻她,我只是亲她…」
「差在哪里…」
赫在的脸逐渐在自己眼睛放大,东海开始感到有点迷茫,半眨着双眼。
「我是李东海…」
「我知道…我也知道我是李赫在…」赫在的气息吐在自己唇边,东海还没有反应过来,更温热的唇直接堵住他的双唇。
他现在才明白,亲和吻差在哪。当赫在小心翼翼地伸进自己的舌时,他懂了。
他只感到脑筋一片空白,所有的感官意识全停留在口里,那青涩的「吻」。
心里「扑通、扑通」跳着,原来,这就是喜欢。
可是……
东海开始挣扎起来,他越想开口说出什么话,反而越给赫在机会,他开始感到惊恐,圣母院安静到连他们辗转的接吻声都可以听的到,每一声回响却又像一声声责备,东海茫然失所的眼神刚好瞥过一座圣母像,圣母像的微笑依旧,看起来却僵硬的可怕。
「赫…李赫……」赫在的手紧紧收住东海的腰,一只手抚着东海的后脑杓,东海稍稍一离开他的唇瓣,他又用力的将他按压回来,在他唇齿间纠缠着。此时的赫在彷佛听不尽任何声音,吻的有点喘,却仍死死的抱着东海不放。
「李赫在!」东海用尽全声的力气推开赫在,然后毫不留情的给他一拳。
「碰」的一声,赫在倒在地上,嘴角多了一道血渍。
两人就这样,一个撑着身子趴在地上,一个站着,不可置信的看着另一方。
沉默,急促的喘气声,然后又是一阵沉默。
「东海……」
没等赫在起身,东海下意识的转身跑走,他不知道要跑去哪,只知道他现在一定要离开这个男孩身旁,一定要。
幽暗的圣母院有点阴凉,嘴巴还热热的,他情不自禁摸着自己的唇,然后也摸到自己无意间掉下的泪。
如果,我没有跑开就好-----
不,是如果我有站起身抓住你就好----
地上的日记正打开着,东海跌坐在椅子上,失神地盯着前方。
「圣母院…是给男女准备婚礼的地方……这里有太多笑声不属于我们…赫在啊,我们去熏衣草田,好不好?」
赫在点点头,东海站起身,突然轻轻的将头靠在赫在肩上,手抓着他的袖子。
「我一直没跟你说,我其实好喜欢这样靠着你。」
我…我喜欢你。
Dear diary:
妈妈,当你看到这篇时,一定很讶异我会这样写。
是的,我知道你看了我的日记。
当你今天把我叫去客厅,跟我说一些莫名奇妙的话后,我就知道你看了。
我故意把日记放在桌上,我知道你还会再看的……
老实说,我一开始真的很生气,我从来没这么生气过。
这是我的秘密,这是我的隐私,而你却不问一声来窥探我的秘密…
我曾经因为这些秘密而感到幸福,我真的很幸福,每当我看着每一页上都有他的名字时,曾几何时,我真的很幸福。
可是,妈妈,我现在真的很不快乐……。
不跟你生气,是知道你也是爱我,你、爸爸、姊姊、崔斯…是那么宠我,身为这个家庭一员里的我真的觉得很幸运!
但,妈,能不能不要这样评断我的感情,能不能不要为人类与天俱来的情感设限?
没错,我的确年纪还小,可是,就算小,我还是个人,我是个有感情的人。
妈,我不懂什么圣经上的话
也不懂什么叫做「太过友好而有的错觉」
妈,我很确定,尤其在他离开我后,我越来越确定……
我不能没有他。
我喜欢小安这不能否认,小安是好女孩我也不能否认
但我也不能否认,我好痛苦。
妈,你能明白吗?
想爱一个人却不能大胆地去爱的那种感觉吗?
我喜欢小安,我接近她,一切都是那么自然。
可是我更喜欢他,但却不敢更靠进他…你知道这种感觉吗?
妈……我想忘掉他,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停止写这本日记回忆关于他的一切…
妈妈…我真的很想他……
今天是他生日,你知道我多想为他唱一首生日快乐歌,多想再挨他几次拳头,多想再跟他一起上学,多想再跟他一起罚站,多想说几个笑话给他听,多想在早晨去敲敲他房间的窗……
妈,现在这些我通通做不了,现在我只能在日记里回忆他、靠近他,我要的只是这么多,这样也不行吗?
妈……我会听你的话,因为你是我母亲,你是全世界最温柔最好的母亲,我跟姊姊还有爸爸是这么爱你……
还有,我不能在让你哭了。
最后,我只想问你一句,如果有天,爸爸是小狗你还会爱他吗?
我想你会说会。
那么我也要说,就算李东海是石头,我对他的心也不会变。
一口气看完,心痛得不行,比起《风铃草》,我好像更喜欢《薰衣草》,分不清是爱上李东海之后,还是在爱上李东海之前,自己身上就有和文中东海相似的一些东西,所以看到楼写的文,不自觉的陷了进去,就像当我坐车行驶在高速公路的时候,看着笔直的马路,还有没有一丝云彩的被夕阳染红了的天际,依着车座靠垫,呼吸透过车窗进来的风,闭上眼睛,感觉倚在了爱的人肩膀上,他穿着柔软的白色毛衣,有好闻的香水味道,脸上带着微笑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(5-4)
薰衣草随风摇晃,一条又一条浪漫的紫色丝带飘扬著,彷佛是少女用来招唤情人的手帕,一次又一次,挥动著。
这里离亚耳小镇已有一段距离,完全呈现南法最原始的、最纯朴的农村景观。
除了一大片的薰衣草田,在更远眺望,还能看见一排金黄的向日葵,几个悠闲的当地人,看起来有点年迈,他们有些是坐在田里,有些是站著,定定地看著远方,有些则是一些小朋友在田间跑来跑去的,彷佛是小孩的母亲在身后叫著。
这片薰衣草田很广,尽头与天际连接,若在往下探,可以看见另一片原野。
东海漫无目的的著走,手里紧紧抓著的,是剛才被自己摔个破烂的日记本。
薰衣草飘来淡淡清香,东海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,然后以最悠闲的姿态缓缓吐出。
普罗旺斯的天空很蓝,一片蓝衣片紫的世界,争相绽放属於他们光采,自己反而像点缀这幅美好的图像里的小人物罢了。
是薰衣草范围太辽阔还是天空太广?
为什麼…感到自己就像沧海一樣,茫茫然然的,好渺小。
东海看了看天空,他记得这片天空。
在好久好久以前,它也是如此的湛蓝,曾经有个人,骨子里就跟天空一样,率性自由,遇上他后,他才知道生命里每一口呼吸都可以变得甜美…。
东海无法控制地去想那双灰色眼睛,尽管这些是如此不切实际,但那虚幻般的身影总能给他最真实、直接的感受,交错著前世与今生,不断地在他脑海放映著。
比起自己,东海看看身旁的赫在,仍是一脸悠闲自在的样子,风稍稍吹乱他的浏海,令赫在忍不住眯眯眼。他抬手,整理他的发丝,这一整个简单的动作,却让东海看的有点恍神了。
好思念,真的好思念……。
他不禁想起,赫在以前做个动作时,总喜欢耍帅,尤其在女孩子经过时。
不过每当他知道女孩们是看著东海时,又会吃味的不跟东海讲任何话。
想起他沉著脸,一脸好像要不到糖果吃的表情,东海突然轻笑了出来。
「怎麼了?」赫在不解地问道,东海看了一眼赫在,又忍不住撇过头偷笑。
「怎样啦…」赫在用手肘推著东海,「傻笑很呆耶…」
东海仍是没回答,不知怎麼的,他就是停不下来。
「呀…李东海,你不要老是一个人偷偷笑好不好…一定又是在笑我了,哪好笑了?」赫在低声发著唠叨,可是却带著笑意。
「我笑我开心啊。」
「神经病。」
「你才是神经病。」
「可是你开心就好。」
「我有不开心过吗?」东海还没说完,赫在差一点被迎面跑来的小孩撞到,他踉跄地退后,那模样又让东海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笑意,又爆发出来。
「噗哈哈哈,李赫在,你走路都不看路喔。」
小孩被吓到的样子简直跟赫在一个样,他疑惑地看他几眼,又赶紧跑回母亲身边,躲在母亲身后,透著半颗头颅看著他们。
东海不禁在心里感叹,李赫在果然是个长不大的小孩,这样的人,怎能撑起一个家呢……
「呀,李东海,你是吸了笑气吗?笑个不停….刚刚在圣母院还莫名奇妙发我脾气…..」
「我哪发你脾气了?」东海看著赫在,怎麼想不起刚刚在圣母院他对赫在发脾气的事情。
「记性真差…那你摔我日记摔假的喔?」
「……」不知怎麼的,东海什麼话也不想讲,他只觉得,眼前的赫在好年轻,笑容那麼单纯、没有一点受到社会历练的杂质,从他见他最后一面后,已经四年了,但他现在看起来似乎一点都没变过。
「又不讲话了?」
「赫在,你真的长不大。」东海转过头,带著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著,但他发现,他说的有点勉强。
「是拐著弯骂我是小孩子吗…」
「你知道就好。」
「呿。」赫在突然拉起东海的手,感觉是那麼不经意,好像只是碰到就顺便牵起一样,东海只是继续走著,没有拒绝也没有回握。
两个人静静地在田间散步,东海看看身边的老夫妇,也是手牵著手,悠闲地在田间散步,他们的微笑平静而安宁,也是不说一语,只有几个眼神交会,如此而已。可是彷佛阳光是为他们造一样,他们的表情和气氛都告诉东海他们是多麼幸福,幸福到这样的「幸福」看起来很平淡,却能轻易地感染到别人。
反观自己。
东海握著赫在的那双手不禁握紧。
凭什麼,我就不能幸福?
而为什麼,我又要感到孤单?
「那次…如果我任性一点就好了。」东海突然开口。
「哪次?」
「我们大一的时候,在街上碰到那一次。」
「噢…那次你正在挑薰衣草精油吧?」
「嗯。」
「那一次啊…我们聊的时间好短….咖啡厅只坐一下下而已,我咖啡都没有喝完呢。」赫在笑笑,又拨了拨他的浏海。
「因为我跑掉了。」
「我知道,你说你赶时间。」
「我骗你的。」
「李东海….」赫在叉起腰,看起来有点气恼「你真的很爱说谎耶。」
「你又诚实过了吗?」
赫在沉默,他随著东海停下脚步。
薰衣草发出细碎的声响,生机如此盎然,可是过了秋天后,他们又要枯萎。
东海看著薰衣草,突然觉得,薰衣草的窸窣声有点像在呼唤。
他想起那夜赫在跟他说的那个故事,还有那个等待情人的女孩,他不得不承认,他有点感同身受。
「我爸我妈…任何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很任性…我一直很不喜欢别人这样讲我。可是,在街上遇见你那天,如果我任性点就好了…赫在,我该留住你的,就算….就算….我知道你那时其实也赶时间。」
「所以,你想说的是什麼?」
「如果…」东海有点不敢在看著赫在,他哽在喉头的酸楚是那麼突然,只要再看一眼赫在,他知道他会溃堤的「我们长不大就好了…我们一直当国中生,我们一直住在普罗旺斯,我们一直是好朋友,我们…」
「我们,如果那天,控制的住自己就好了…」赫在打断东海,悠悠地说著。
「是啊,如果,圣母院那天,我们控制的住自己就好了。」
但,事情就是这样,偏偏它就是发生了,他就是离开他了,一而再再而三,他们总是错过。
莫名的沉闷,让东海再也笑不出来。
「东海。」
「我现在不想讲话。」东海声音有点哽咽。
「我们来跑步。」
「我只想你牵著我散步就好。」
「我们来跑步。」赫在走到东海前面,认真地道。
「我们来比赛。」赫在转过身,指著另一端,有小孩子蹲著的地方「谁先跑到那里,谁就赢。」
「有意义吗?」
「还想不到。」
「你有病。」
「不管,我先跑了!」赫在不管三七而十一,就迳自跑去。
看著跑远的赫在,东海无奈地摇摇头,他总是做一些非得让周围的人觉得是神经病的事。
他握紧日记,拔腿奔起来。
刚开始,只是小步小步的跑著,直到意识到赫在真的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后,他突然感到莫名慌张。
他的脚步加快,到后来甚至用尽全身的力气跑著。
风打在他脸上,暖暖的,就像赫在的微笑。
就像赫在的眼睛
就像赫在的话语
就像赫在的双手
就像赫在的忍让
就像「李赫在」这个名字……
对於普罗旺斯,他好像只记得李赫在这个人。
「东海…」
东海抬起头,阳光有点刺眼,让他眯起眼睛。
抱著他的人好像在哭,额头感到有眼泪滑过。
东海没有讲话,他愣愣的看著那个人几眼,抿著嘴唇,握著日记的手微微颤抖。
「东海…你还好吗?」那人说话了,是女孩子。
「波荷卡你果然在这...」
「赫在呢?」东海问道,还看到一旁的崔斯,她眼睛早就哭红了。
「东海……你要我们怎麼办!?」女人哭了起来,看到她哭红的双眼,东海感到莫名的怒气袭上,凭什麼这双像赫在的眼睛要哭,为什麼要哭,周遭是那麼美…
所有事情都是那麼美好,赫在、自己、普罗旺斯,这个地方给他的回忆多麼美。
「他从一来我家就这个样子了…我们要怎麼办啊…可怜的孩子…」崔斯用著法语,哽咽的说著,到后来甚至说不下去,捂著脸,紧闭著双眼。
女人没说话,只是继续搀扶著东海,清秀的瓜子脸蛋布著泪痕。
「赫在呢?」东海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,甚至带著怒意。
「东海…你不要这样子…我们真的很抱歉…对你和对赫在都一样…我们真的很想补偿…可是…东海啊……」女人越说越激动,甚至哭到说不下去。
「我只问你,李赫在呢!?」东海突然大吼,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。
又或许,他早就知道了。
他无法否认,刚去罗马竞技场时,收费员对他买两张票而露出古怪的神情。
他无法否认,在梵谷咖啡馆时,咖啡座的服务生疑惑地看著他的表情。
他无法否认,崔斯只准备招待他的餐点,只准备一间房,甚至尽可能不提起赫在。
他无法否认,当赫在在街上跑来跑去,大吵大闹却没有任何行人注意到的奇怪事情。
熟悉的反胃感又上来,热辣辣的泪毫无预警的落下,东海感到自己有点晕眩。
「李东海!你不要这样子!我很遗憾,我也很痛…我是他姊姊…」女人说的断断续续的,脸痛苦的纠结著。
「我去找赫在。」东海倔降地道,站起身。
「可是他走了!他就是走了,这是事实…」
女人开始大哭起来,她蹲坐在薰衣草田里,风吹乱了她直顺的长发,妆因为她的眼泪而有点花掉。
东海好像什麼都没听见,只是无神地站在原地,浑身忽然没了力气。
「他走了…我的弟弟…赫在啊…东海..」女人双手捂著脸,肩膀抖动的厉害,崔斯忍不住上前抱住女人,轻轻拍打她的背。
东海还是没有反应。
他只注意到方才差点绊倒的小孩子,这时候都跟父母站在一旁,注视著他们。
「妈妈…我跟您说,刚刚那个哥哥在自言自语耶….」小孩天真无邪的说著,带著童音的法语。
「嘘,别乱说话…」母亲用食指堵著孩子的嘴,然后凑到丈夫耳旁窃窃私语著,然后摇摇头。
东海突然又往前走,令还沉浸在悲伤的女人和崔斯有点措手不及。
「东海…你去哪里?」
东海没说话,只是狠狠地盯著前方,大步的走著。
「李东海!」女人赶紧上前抓住东海,却被东海用力地甩开。
「别吵我。」东海冷冷地道,胸膛开始不规律的起伏。
「波荷卡!」崔斯此时也上前抓住东海,将他扳过身子。
「波荷卡,你不能永远都这个样子!多明尼克他…大家都很痛心!波荷卡啊…你这样只会让大家更难过,永远都走不出伤心!」崔斯讲的又急又快,严肃地看著东海,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死死抓著东海,东海怎麼甩也甩不掉。
「那你们说赫在去哪了?」东海平静地问道,那镇定的模样让女人和崔斯看了更不舍。
「赫在…是我们对不起他……我跟妈妈不应该给他压力的…我们明明知道他不开心,他从高一就不开心了…是我们…都是我们的错..是我们的错!」女人涕泪纵横,双手撑在地上,握拳的双手抓起一撮泥土。
霎时,三人都沉默了,只剩女人和崔斯不断地啜泣声。
「你们不老实。」东海突然开口道。「赫在…他只是比较爱乱跑而已…我知道…每次我只要害怕,我只要孤单时…他都会出现…...我刚刚还和他比赛跑步呢…怎麼会不见…」东海看著地面,喃喃自语。
没有人接话,崔斯上前拥住东海。
令人崩溃的拥抱。
「他啊…比较讨厌…每次不说一声就不见了…可是我保证,他等下就出现了…在等一下下…我们约好一起旅行的,我们还没结束…结束…」
东海突然用力推开崔斯,双眼布满惊慌,眼红了一圈,在开口时,声音已经沙哑。
「来不及了!赫在已经跑在很前面,我要去追他…要不然,他一辈子都不会跟我说他的真心话的…真心话…」东海低头又喃喃了几句,转身正要跑走,崔斯又从后抱著东海,崔斯似乎也没力气了,她的力量很轻,可是东海却发现,自己早已浑身没了力气,更遑论推开崔斯,他双腿一软,缓缓跪下。
「他刚刚还在的…我保证……我……」
「东海…是真的来不及了……」女人挪过身子,抱住东海,崔斯拥住两个人,继续无声地掉泪著。
「他在...他说来得及的…..他说的…..他..」东海眼神涣散,再也说不下去。
接下来,他只记的自己抓著头发,不停地不知道是在大喊还是大哭。
当认清一件事情的时候,那撕心烈肺的感觉是来的又急又快。
彷佛有人从你心底瞬间拔该开一个盖子,突如而至的心痛剧烈而急速的奔窜在身体每个神经,每个角落,最后会发现,连甜美的薰衣草香都变的像刺激性的药水,让人无法呼吸。
东海想起,在来法国前,被他收起的帖子,它静静的被锁在抽屉。
它其实前几月就寄来,只是因为东海旅行的关系,而没有看见。
帖子上的时间和喜帖婚宴的时间一模一样,上面也同样写著「李赫在」三个大字。
唯一不一样的,就是它是一张白帖。
他早在年初死於一场车祸,在婚礼的路上。
东海缓缓睁开眼,眼里只剩一片白色。
墙壁是白的,窗帘是白的,床单是白的。
然后,他闻到浓重的药水味。
他不记得自己是怎麼到这里来的,耳畔仍盘旋著赫在姊姊令人心碎的哭泣声,脑子唯一的印象,就是崔斯和她哭红的眼睛。
他没有起身,他只觉得身体异常的疲惫,想就这样一直躺著。
他又闭上眼睛,然后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,门轻轻推开,似乎有很多人。他们在他床前停下,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。
突然,他感到有人握住他的右手,然后,他听见些微的啜泣声。
他听的出来,是他母亲。
「我的东海…我的宝贝…..」
母亲的哭声让他的心又纠结了一次,可是,却掉不出任何泪水。
有人在叹气,这个人他也认得,是他父亲。
「医生,东海他没事吧?」他父亲问道,然后东海又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。
「病人并无大碍,只需要多休息几天,只是他受的刺激太大,已经超过他所能负荷的极限,这几天家人和朋友很重要,必须时时刻刻在他身边陪著他,开导他。」医生专业的说著,但东海只觉得他似乎讲的太过轻松。
他不懂,他其实一点都不懂,自己已经痛到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来自普罗旺斯的温暖,他知道吗?
「还有,以后尽量别在他面前提到他已逝的朋友,然后带他离开普罗旺斯,在这里只会让他不断在痛苦里打转,永远都走不出去。」医生接著又补充。
「还好…刚刚看到波荷卡昏倒时,我心脏都快停止啦…..这孩子…唉」沙哑温柔的嗓音,是崔斯。
「不好意思,还要麻烦你们一家人来这里看东海,我们东海….」
接下他父亲似乎又跟其他人说了很多很多话,好像除了他的家人,赫在一家也来了。东海索性不去听,这里的环境很舒服,他随著平稳的呼吸,逐渐走入梦乡。
梦里,他与赫在并著肩,坐在薰衣草田里。
他说
我是天空,你是海,我们是注定的吧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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